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鸡毛蒜皮的生活,快意恩仇的吃喝 | 风味世界

梅姗姗 风味星球 2020-11-10



欢迎回到【风味星球】的周一专栏:风味世界。


从本周开始的每周一,我们都会给你推荐一个优秀的美食书籍/纪录片/人物/剧集推荐,把风味的世界带到你的面前。


今天给大家推荐的是一本充满了江湖滋味的非虚构小说,名叫《街道江湖》,这本书曾同时被理想国和《早餐中国》导演推荐。



《风味人间》第一季有一集名叫《江湖夜雨》。



我还记得第一次看时,那种扑面而来的“在人间”之感。这是集气场与其他都不大相同的存在,每个主人公都仿佛历经了腥风血雨的高人


比如香港人邓天,曾经真正意义上的香港大佬,如今却安然在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后厨研究做菜。虽然举手投足仍能让人猜测不凡的过往,眼眸间如今却只剩安定。


又或者武汉街头的小民大排档,看似只是炒鸡爪的小摊,背后却藏着两个历经艰难的灵魂,和逼着自己活下去的韧劲。



我曾经问过导演你觉得什么是江湖,他说人间就是江湖


今天给大家推荐的这本书,有美食,更有人间。书里描述的所有内容都仿佛亲身经历般触手可及,却又在字里行间,透露着与市井气息全然不同的“快意恩仇”。


它叫《街道江湖》,作者王占黑。




街道是一个熟人社会,“每只晃荡的猫狗鸡鸭都有着自己的地盘和名号”。因此每个成功打入熟人社会的外来者都是王者级别的高手。毕竟若没有一番腥风血雨,怎可能被熟人的江湖接纳?

赵光明就是这样看似毫不起眼的高人。

赵光明的出场很惬意,躺在杂货店门前的躺椅上,不开灯也不开电视。有人买包烟,他就摸出包烟给人家,把钱放进玻璃板上;有孩子买零食亦是如此。仿佛住了一辈子的模样。

*搜狐


但一张嘴,你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。

街道里没人知道赵光明的真实姓名,老街坊对他最早的记忆也就是送牛奶。那得是上世纪90年代末了:

“每家每户墙上都安着一个奶箱,上面拿记号笔写了门牌号。老远望过去,外面一个框,里面一个框,好像人人家门口都挂着一只巨大的麻将牌“白皮”。每天送奶工从中间的小门放进去,我们开外面的门取出来。白雪酸奶是喝完要把玻璃瓶放回去的,小盒子和小杯子可以带在上学上班路上,喝完扔掉”。

*福桃九分饱


赵光明就是在送奶黄金年代末期,顶替了上一个送奶工出现在街道的。他不是本地人,也没地方住,杂货店老板娘为了“创收”把自家车棚租给了赵光明,赵光明也乐呵呵的接受了。一个木板床,一个煤气包就是赵光明最早的家当。

为了融入街道,赵光明不可谓不用心。杂货店是个汇集街坊的好地方,他成天呆在杂货店旁的车棚里,谁家有需要,一个召唤就免费出体力。“煤气罐搬不动了,就喊,光明啊,来帮我一下。买菜拎不动了,就喊,光明,我在你这里放一下,意思就是让他帮着拎回去”

*福桃九分饱


甚至被杂货店老板娘冤枉在店门口随地大小便,被追着打,他也怨气没有一口,只得眼神哀怨的被出气。街道是个熟人社会,但凡有异样情况发生,犯事儿的首先怀疑不熟的人。

但也得亏街道是个熟人社会,好事坏事都可以随时传千里。赵光明带来了个儿子,街道瞬间就知道了;赵光明是个单身,街道也立刻传遍了;赵光明不送牛奶改开黑车了,街道也在揣测了一阵子以后,凭借灵通的信息知晓了。

赵光明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,万一哪天人不在车棚,没人帮忙搬个煤气罐,大家还不适应。于是赵光明成功打入了街道,成了街道第一个接纳的外地人。


每个人都记挂着自家楼下的早餐好吃,每个街道也都有那么一个滋养了所有人的早餐摊。

阿祥的早餐摊子就是这样的存在。“从小区出来,翻过一东一南两爿桥,约莫走上十分钟宽,丁家桥和秀水街的口子上,挂着一个红底白字的招牌:仃羊早奌。底下一块小黑板,几列竖排小字:大饼油条鲜豆浆,菜包肉包豆沙包,糯米烧卖油墩子,另附手写一行,茶叶蛋。”

*上海市民生活指南


跟赵光明,跟绝大多数如今城市里的早餐摊子不一样,阿祥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,因此在信任度这个环节上,直接满分入场。

“人家讲,本地人做本地生意,老婆小孩,祖宗家当都在,不敢不要面孔,什么地沟油啊,臭猪肉啊,铝油条啊,伊做不出来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。”

你看,这就是街道,一个有自己名号牌头规矩的江湖。它们之间就像武当和少林,拥有一道无形的墙,而每堵墙门口,出来站脸的第一位就是本街道最具有代表的早餐摊。

阿祥就是这个街道最大的脸面。但凡“本地人”三个字一放出来,其他街道再比拼“味道好”,“性价比高”也无济于事。

*作者供图


只可惜江湖儿女从来就不会拥有一帆风顺的生活。

阿祥的第一关磨难是下岗,那是一九九五年,夫妻俩集体下岗,“一个是钢铁厂轧钢车间的工人,不怕热,正好下油锅。一个是丝织厂立织车间的女工,站惯了,也倒得了三班,能早起。” 

第二关是女儿,这也是他最难的一关。女儿本就不是亲生的,养大了还跟吃过牢饭的人跑了。断绝父女关系的那天,女儿哭着来到早餐摊前,街道里在场的人都看见了,小道消息如光速般迅速传遍所有人群。

但阿祥还是抗住了,强打起精神。竟街道还在,早饭就还有需求。“坏事不出门”,这是江湖精神的基本纲领。

没想到紧接而来的还有第三关,拆迁。随着拆迁条文的下发,街道精神开始涣散。待老邻里分得拆迁款陆续搬走,街道精神也随之瓦解。阿祥不走运,没被划分到拆迁的范围里,也就没有拆迁款。早餐还是要继续做的,却开始需要跟曾经看不上的“味道好”、“性价比高”开始竞争。

*东湖社区


压倒阿祥的最后一道难关是孙子。那时阿祥已经快70岁,原本应该享乐的年纪,还在街道小店里吭哧的卖早餐。突然一个自称是孙子的人来到,说他女儿已经去世,自己欠了一屁股债,要外公帮忙还债。于是阿祥在古稀之年再度历经巨变,店铺被抵押了,所有的存款也都被拿去抵债了。

再后来,70多的阿祥重归老本行,骑着三轮车卖早餐。他眼里没有悲伤,也没有快乐。

*全民韶话

“老年人有一种类似吃茶叶蛋的习惯,越是心里堵的事,越是不情愿拿到台面上来讲,自己闷着,成天只喜欢讲点无关紧要的,边边角角的。他们关心的是面粉发得松不松,油条煎得脆不脆,咸大饼的葱味有没有随着热气散开来,以及这座城市里,到底还有没有一家正宗的、本地人做的早饭铺子——他们就是吃这一套。阿祥呢,他只关心你拿到的那份早点烫不烫,新不新鲜。

阿祥终究练就成了街道里的一代宗师,只是街道已不复存在,只留下残存的记忆和偶尔专程而来的老面孔。


《街道江湖》不是一本关于美食的书。食物只是配角,主角是那些吃食物,做食物的人。他们生活在一个名叫“街道”的江湖里,历经着只属于他们的喜怒哀乐。

作者王占黑在后记里写道:

九十年代,人们从弄堂搬进单元楼,逼仄的螺旋式空间变为敞亮的两室一厅,这是一种令人兴奋的居住更新体验。然而很快地,人们又匆忙搬出单元楼,去往更高的公寓,更大的户型。于是小区成了老小区,工人新村成了旧新村,留下来的,多是老人、穷人,以及外来务工的新居民,这构成了旧型社区在新世纪的钢筋水泥,也恰好代表着三种不容忽视的社会角色:衰败的工人群体,日益庞大的老龄化群体,以及低收入的外来务工群体。

书里的每一个故事,都是这一发展历程在生活里最真实的模样。仔细想想,谁不认识一个赵光明,谁家楼下又没有一个阿祥呢?

你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?他们还好么?

下周一见!


作者:梅姗姗
排版:风味君
头图:作者供图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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